我嚇得向后縮了縮脖子,經(jīng)理卻在這時推了我一把,將一塊手絹遞到我手上。
我愣了一下,立刻明白了經(jīng)理的意思,趕緊俯下身,穿著裙子只能半跪在他筆直的西裝褲下,手忙腳亂地為他擦鞋。
Hermes,他以前就很喜歡這個法國牌子。過去他曾笑著對我說,Hermes在法語里是希臘神話中波西神的貓頭鷹,它是神的信使,也是亡靈的接引神,黃泉的引導(dǎo)者。
他喜歡它,不僅因為它象征了非凡的成功與奢華。更因為這個以Hermes為姓氏的家族,依靠馬具制造起家,卻在短短幾十年里就建立了屬于自己的企業(yè)王國。在歷經(jīng)五代的傳承和百年的輝煌后,依然保持著經(jīng)典,馳名世界,屹立不倒。這種成功,是他畢生所求。
一字一句,恍如隔世……
這雙鞋,很尊貴很漂亮,穿在他腳上就更尊貴更漂亮??粗哪_,我又開始恍惚,直到聽見一聲咳嗽,我才回神。
抬起頭,大家都在看我,他們的眼神告訴我,玷污他的高貴是我的不對,所以我理所當(dāng)然要彌補我的過錯。
“倪先生,真不好意思,她是新來的,不懂規(guī)矩,總是笨手笨腳,您多包涵。”經(jīng)理賠著笑臉,他陰霾的臉色卻始終不肯放晴。
我攥著手絹,冷汗都冒了出來。如果他當(dāng)真不依不饒,那我無疑要丟飯碗。
哪個時代都有英雄,在最恰當(dāng)?shù)臅r間出現(xiàn),生死攸關(guān)之際,拯救弱小于水深火熱之中。
可是,如果我能料想到后來發(fā)生的事,我倒寧愿他從沒有出現(xiàn)過。
一雙有力的手臂將我從地上拖了起來,我回頭,看到一雙睿智冷靜的眼眸,掩藏在碎發(fā)之后。
祁沐風(fēng),青松白雪般的男子,永遠(yuǎn)這么溫文儒雅,且風(fēng)度翩翩。這樣的人無論他做什么,即使再不合時宜,也只會讓你覺得這是理所當(dāng)然。
就像現(xiàn)在,他拿出一條干凈的手絹為我擦了擦唇角,然后接過我捏在手里的沾滿污漬的手絹,隨手扔在了地上。
沒有人說什么,除了一個人。
“祁總真是體恤員工,連這種事也要親力親為。”倪曜看著祁沐風(fēng),一雙星目似笑非笑。
祁沐風(fēng)回以淺笑,輕道:“筱喬可不只是我的員工,還是你我的朋友,關(guān)心一下也是應(yīng)該的。話又說回來,既然是舊相識,倪總又何必咄咄逼人?”
“朋友?”凌厲的眼神掃過來,我頓時一哆嗦,下意識地后退,一直退到祁沐風(fēng)的身后,他的目光更冷,嘴角微微挑起,這代表了不屑。
“我們之間從來就不是朋友,以前不是,現(xiàn)在不是,以后更不會是……”他對著我突然揚起唇角,這是我從未見過的笑容,曖昧、冰冷、殘忍、嗜血,像極了非洲草原上的食肉動物 。
我是個沒什么膽量和骨氣的女人,這他早就知道的。他以前就常抱著我說,我們家筱喬是個小笨蛋,最適合做個躲在男人身后的小女人。
是的,他早就看穿了我,現(xiàn)在有意刁難似乎就是為了證明這一點。我躲在祁沐風(fēng)的身后瑟瑟發(fā)抖,我抖得越厲害,他的笑容就越輕蔑。
“倪總是要去見威爾迅先生吧,如果不介意,我的辦公室倒有一雙備用的,只是不知合不合用?”
他冷哼一聲,“不必了,我跟祁總的習(xí)慣不同,不喜歡穿別人的舊鞋。”
這話讓人很難堪,大庭廣眾之下說就更難堪,我有些站不穩(wěn),小腿一直打戰(zhàn)。風(fēng)很大,卷著沙刮進我的眼睛里,很疼,很想哭,我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眼珠,還是忍住了。
“那就請倪總自便了。”
祁沐風(fēng)說完,拉起我就走……
我恍惚被他塞進了車?yán)?,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跟他走,甚至沒問他要把我?guī)У侥睦锶ィ抑恢?,我不想留在那個地方。
倪曜的眼神讓我覺得自己沒穿衣服,赤裸裸地站在眾人面前。這種感覺很羞恥,比跪在他腳下還要羞恥。
車行在山路上,窗外的景色變成了彩色的線條。略帶悲傷的藍(lán)調(diào)音樂飄蕩在密閉的車廂里,車向前飛馳,我們仿佛進入了另一個空間,世界被拋在了后面。
“去哪兒?”我靠著車座疲憊地問。
他看了我一眼,呵呵笑了起來,“放心,不會把你賣掉。”
我看著他放在方向盤上修長而干凈的手,慢慢地閉上眼睛。
我沒有笑,沒有他的好心情,現(xiàn)在,我只想哭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