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 花事了
引子
七十年前的人們已經逝去了,七十年前的故事也說完了,七十年前的月亮還是一樣的圓,七十年前的黃浦江依舊奔騰不息。
昔日的霞飛路,而今的淮海路,改變的是名稱,不變的是風情。那從容的氣度、閃亮的名字,留給世人的是揮之不去的遐想和記憶。
那些活在烽火硝煙里的人們,時間的洪流早已沖走了他們的追求和付出,隱忍和緘默,痛苦和不平。
唯有硝煙下彌留的只言片語,暗暗傳誦著屬于他們的傳奇。
而今的上海,或許是歷史背景使然,縱然千般繁華,萬種風情,依然是一個充滿傷感的城市。
仿佛一個閱盡世間滄桑的絕色女子,在萬盞燈光的夜晚,點燃一支香煙,透過繚繞的煙霧,靜靜看著早已與己無關的眾生百態(tài)。浮華的背后,是說不盡的悵然孤寂。
我固執(zhí)地再次選擇上海做這個故事的背景,因為這是一個太過漂亮的故事,大約悲涼的故事總是帶著惹人心疼的美麗。
七十年前的人們,愛得刻骨而艱辛,卻終究輸給了命運。
七十年后的人們,愛得浮躁而肆意,便注定輸給了自己。
是誰告訴我,這是一個張開雙腿比張開懷抱容易的年代?
是誰在風中嘆息,寂寞城池,浮華都市,混凝土堅硬,人心脆弱,街市繁華,靈魂空虛?
兩個人的血淚史,一段紅塵未了情,守望半生的孤寂,只為有你……
第一章
筱喬
2007年3月2日 天氣 小雨
今天,對我來說是一個特別的日子。
高級法院終審判決,確定了父親的死刑。聽到法官宣判的那一刻,我的心情是異樣的輕松。
我看著父親的臉,晦澀而蒼老,雙眼黯淡無光,仿佛整個世界在那一刻死掉了。
我的想法在別人眼里或許是一種不孝,可是我真的覺得,于他可以輕松了。懸在心中的一塊大石終于可以放下,一切都已塵埃落定。
獄警將他押走的那一刻,他回過頭,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只是一眼,什么都沒說。我坐在那里,靜靜地望著他,也什么都沒說,甚至沒動,沒哭。
我不知道他是否失望,來聽審的觀眾是否失望,來捕捉新聞的記者是否失望。
我顧不了那么多人的感受,也做不出別人期待的表情。我只想靜靜地坐在那里,看著那些象征正義的執(zhí)法者,大義凜然地將父親帶走,將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帶走。
然后,我站起身,在一片質疑的目光中離開,去做我應該做的事。
我沒有開車,家里所有的車已經被檢察機關查收了。我坐公共汽車回家,上車之后發(fā)現沒有座位,我只有站著。
窗外細雨蒙蒙,川流不息的街道,來來往往的路人行色匆匆。
車子從淮海路沿街而行,繁華的街景經久不變,有一種讓人恐慌的美。石頭森林掩藏了欲望,糜爛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漸漸蔓延,一直延伸到光明所在的每一個地方。
我閉上眼睛,世界沒變,我的悲傷改變不了世界,那么,何必在意我是否悲傷?
這個世界以它本來的規(guī)律如常運轉,這就夠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