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在那陌生人家的門外等了好一會兒,他慢慢走了出來。
“你真的沒事了?我真是第一次看到見血就吐的女人。”
“我……真的很抱歉,那你的手也沒事了?”
“嗯。”說著,他轉身就要走。
“等等……我請你吃飯吧?”陳郁婷喊住他,她真的覺得對這人很不好意思。
他沒有回答,轉頭看了她一眼。
“我家……就在你家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,來我家吃吧?”她沒有想太多地說道。
“哦。”他輕點了頭,反正——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。
簡單的兩碗炸醬面,輕擺在餐桌上。
陳郁婷還是有一點尷尬,她是很少邀人來自己家的,基本上她很注重自己生活的隱私空間,只有幾個比較要好的朋友才來過她家?guī)状巍?/p>
她甚至巴不得在門外貼上一個“生人勿近”的告示牌。
所以,她認為眼前這個陌生人很幸運,也許他等會兒該去買個樂透之類的。
陌生人的一句話,打斷了思緒早已去神游的陳郁婷:“你——一直盯著我看,是不是這面下了瀉藥?”他尷尬地讓一口面半懸空著,那奇怪的鄰居小姐,好像很期待他吃下去的那瞬間。
“呃……呵呵呵!怎么可能嘛,不然我也開動!”她趕緊吃了幾口面,真是不小心就看著人家發(fā)起呆來了。
“對了……你的手,是你自己弄傷的嗎?”她隨意找個話題問。
“嗯。”
“這樣啊……”
“嗯。”
“也許——你可以說說原因?”又吃了口面,她直視他的眼睛說道。
陌生人很明顯愣了愣,沒有回答。
“你不知道對吧?”
“什么?”
“有時候呢……過多的秘密藏在心底太久,是會窒息的呢!真的哦。”她嘴角揚起,輕輕地苦笑著。
“所以?”
“還有啊,很多事情,很多不能說的秘密,反而,更能說給一個陌生人聽,因為,是陌生人的關系。”
“呵,你意思是說我是一個陌生人?都來你家吃面了……”
“當然啊,因為我們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,不是嗎?陌生人老兄。哈哈。”她開朗地笑了笑。
“那么——也許吃完面可以來說說看,陌生人小姐。”
“呵!”
一般來說——一個可歌可泣、驚天地泣鬼神、讓人日思夜想想忘也忘不了的愛情故事都怎么開始的呢?
郭鴻翔常去想這個問題,反復地回憶他們最初的相遇。
但是——每次記憶總是模糊了起來。
因為太痛了,因為太不堪回首了,因為——太放不開了。
所以,選擇模糊了。
但是現(xiàn)在,他會試著去把那一段記憶的始末,一一重新描述出來。
反正傾聽者只是個剛認識不到一小時,連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小姐。
“但說無妨。”陌生人小姐這么說著。
他接過一罐啤酒,順手點起一根煙,跟著她一起站在陽臺邊,看著那不是很美麗的夜景,慢慢地翻閱起記憶——
她很特別,對我來說,也許這輩子,不會再遇見這么特別的女人了。
我知道,這個開頭很老套。但我說真的。
還記得,那天是個連片云都沒有的大好天氣,氣溫高得嚇人,光是站在陽光下幾分鐘,就感覺整個人似乎快變成人干了。
背著一把吉他,走在某大學附近,我開始想要尋找一間冰店什么的,解解熱。
忘了說,那時的我還只是個剛當上吉他老師不久的新老師,還剛失戀,至于被甩的理由我到現(xiàn)在還是想不明白。
總之,那剛好是一段舊的結束與新的開始的敏感時期。
說失戀不難過當然是騙人的,但是難過了又怎樣,一切都已發(fā)生,除非有時光機,否則一切都改變不了不是?
由于是午餐時間,這所大學附近相當熱鬧,除了一般的上班族之外,大學生的人潮更是占了一半。
我稍稍地停下腳步,看著。
或許因為我沒讀過大學的關系,我總是對大學生有一種憧憬,甚至是羨慕。
那會是什么感覺呢?
應該很青春吧?
真的有抽鑰匙的聯(lián)誼跟所謂的迎新舞會嗎?
輕嘆了一口氣,不想再去多想,想也沒用。
終于,在大太陽底下曬得滿身是汗時,一間還蠻傳統(tǒng)的小冰店被我發(fā)現(xiàn)了。因為天氣很熱的關系,里面擠滿了人,讓小店瞬間看起來似乎又更熱了一些。
我看了看手表,還有點時間——距離上課還有半個多小時。
擠進了人群里,排了約十五分鐘的隊,總算搶到了一碗八寶挫冰,看了看周圍,似乎沒有多余的空位讓我坐下了。
“這邊可以坐。”右手邊的角落,一個女孩輕輕說道。
我轉過頭看了她一眼,她溫柔地對我露出善意的微笑,那是個兩人桌,而她似乎不是很介意。
“沒關系啦,這樣你朋友等會兒來要坐哪?”我呵呵地搔頭一笑,有點不好意思。
女孩輕輕垂下了眼簾,笑容似乎有那么一點勉強:“我朋友……不會來了,所以你坐沒有關系。”
我看著眼前這位清湯掛面、臉上沒有任何濃妝覆蓋的清新女孩,有那么一瞬間,我似乎能感受到,她的心情。
“哦……那謝謝了。”我尷尬地笑了笑,有點不太敢直視她的雙眼。
也許這么說很多人不會相信,我其實是個很容易害羞的人。
當然,每次我這么說,一定都會被身邊的人嘲諷一下。說什么長得又不差,又會彈吉他,看也知道我是個把妹高手。
真是冤枉,也許就是被這些條件所困,我常會給女友一種不安定感。我又是很懶得去解釋的那種人,如果她們要這樣認定,然后開始對愛懷疑,那就代表她真的不了解我。
“你……是T大的學生嗎?”我隨意地找了個話題。
女孩邊攪拌著已經(jīng)融化了一半的巧克力雪綿冰,邊看了我一眼,她似乎連一口都沒吃,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攪拌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