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序
青春,背后
從來不變的是時光,一直在改變的是我們。念念不忘,是因為我們把一個個自己留在了一片片時光里。
在雨水裹著梔子花香的季節(jié)里,我看見自己突然很傷感,也突然很甜蜜。青春里,每個人開始覺醒,開始迷茫,開始孤獨,也開始用力追尋。
在牙膏泡沫散落的清晨,我凝視著過往和自己。狗吠、蟲鳴、星光,遇見的、留下的、遠去的,一路好像在遠行,又好像在歸來。不論是遠行,還是歸來,都不過是我要成為更好的自己。
很多人認為,我能走到今天,是因為有一位強大的父親。這是事實,如同春天站在秋天前面。但這只是事實的一部分,不為大家知道的另一部分是,有一個站在我和我爸背后默默包容我們的“小老太”—我媽。
在我眼里,她是一位偉大的母親和妻子。她一直心甘情愿站在被我們擋住的世界里,一如她不愛出鏡,一讓她出鏡便說:“哎呀,我臉這么大,也沒你爸會講話,讓你爸去吧。”她就是這樣,把自己打發(fā)在我們從起床前到睡覺后的各種事件里,把自己置于無邊的生活里。時光從哪兒開始,生活便從哪兒開始。
很多人知道,是我爸領(lǐng)著我走上臺球之路的。但很多人不知道,世界上居然有我媽這樣的女性,她能做到毫無怨言地支持她的丈夫做她認為不靠譜的事情。
年輕的時候,只要是玩的東西,我爸都通通精通。盡管沒耽誤工作,但說實話,他花在家里的時間和精力很少,家里的電閘、燈、水管、煤氣壞了,全都是我媽去修。
而我媽恰恰不是女漢子。結(jié)婚前,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兒。她上面的姐姐,我三姨,比我媽大五歲。我媽從小連衣服都沒洗過,飯也沒做過。跟我爸結(jié)婚后,衣服自己洗了,飯也自己做了,什么都自己動手,而且做得很好。
其實,她也受不了我爸連油瓶倒了都不扶,但她一直包容他的不靠譜,包容他有那么多愛好,包括讓我打球。
她用包容去面對相愛以后的現(xiàn)實歲月,用柔軟改變我們?nèi)齻€人的生活。
當初我爸決定讓我打球時,我媽是不同意的。她在我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,分開來做思想工作。
她先套好詞,拉我過去談話。她說,是不是你爸逼你打球的?現(xiàn)在就咱娘倆,你跟我說實話,是不是真的喜歡打球?你知道嗎,這條路是沒有任何前景的。你爸這么沖動,這么喜歡玩,你可不能和他一樣啊。你這么喜歡美術(shù),怎么能輕易放棄呢?只要喜歡,咱們可以找老師繼續(xù)學!
跟我談完,又把我爸拉到房間一頓談。最后,還是沒辦法。
但是,她忍住了,接受了,在不能改變時全力支持。她像魔術(shù)師一樣,把對我們的包容變成了習慣,變成了無處不在的愛。
后來,我才明白,就是這份愛,讓你即使一無所有、一敗涂地也有最后的依靠,讓你歷經(jīng)失落與挫折還會去相信,讓你就算咬著牙也要做個像自己的人。
它讓時光留得住,春去春又回。
我媽之前沒什么業(yè)余愛好,她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家庭上。印象中,我小時候她總是在給我們織毛衣,晚上邊聊天邊織毛衣,白天去上班。
如果我以后成為別人的妻子,肯定沒我媽做得好。
現(xiàn)在,我媽的快樂首先是我。只要我回家,她就會陪著她的乖女兒。我出去比賽不在家的時候,她會找?guī)讉€麻將搭子,打打麻將,這是近幾年她才開始的活動。打著打著,她會忍不住給我發(fā)條帶表情的微信。
她的另一個快樂是小狗。有時朋友跟我談心,擔心爸媽退休在家,沒什么樂趣。我媽會說,養(yǎng)狗啊,養(yǎng)狗有很多樂趣。
當然,她的快樂里,還有一個走南闖北的男人。
我寫這本書的目的,是讓自己面對被自己忽略的自己,讓青春面對被青春遮住的青春,讓自己看見在近處的遠方和在遠方的近處,讓大家知道更多不為人知的我,知道更多不為人知的生活與可能。
我表面上很嚴肅,不茍言笑,冷冰冰,其實不是這樣。我一襲黑衣握著球桿,看起來很成熟,內(nèi)心很強大,其實不是這樣。我好像走得很順利,一個小女孩隨隨便便就成為世界冠軍,其實不是這樣。
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長,沒有人能隨隨便便快樂,沒有人能隨隨便便美麗,沒有人能隨隨便成為自己。
這個世界,永遠都有背后。那些無法輕易看見的、講述的、模仿的,才是最重要的。知道背后,才懂得敬畏將來,知道本色,才不失去本心。
那些孤單、傷感、脆弱、不容易,那些小小的變化就會完全改變一生的蝴蝶效應,是青春的背后。你只要放棄過、錯過一步,就到不了你的今天。如果你的今天是遺憾,你會多追悔莫及。如果你的今天是你所要的,你是一個多幸運的人。因為,即使重來一遍,你也不一定能做到今天。你曾經(jīng)和現(xiàn)在走的每一步都很重要。
那些飄在窗里與窗外、葉子與葉子、雨點與雨點、云與天之間的自在、純凈、感動,那些自始至終支撐你忍過一切的美好,也是青春的背后。如果沒有美好,你要把你的心放在哪里?把你的愛放在哪里?把你的明天放在哪里?
當我想象明天的時候,它如云朵在天空中漂流,如湖水在草地上舒展,如月光在樹影里棲息,安靜,別致,柔軟,讓我突然想流淚,也突然甜進心里。
明天,我也許還會承受各種糾結(jié),也許還會看很多韓劇,也許還會哭得稀里嘩啦,也許還是逆轉(zhuǎn)王,也許真的做到了放下,也許成為來自星星的曉婷。
昨天、今天和明天都從時光里走過,一切都是必經(jīng)。你在孤獨迷茫中獨一無二,你在懷疑自己中成為自己,你在青春里留下青春??傆幸惶?,你會對著時光微笑。
如此,青春安好。